8/07/2012

菊花夜行軍【本事】

上圖為交工樂隊《菊花夜行軍》黑膠版本中,專輯歌詞本裡【本事】的部分。
二○○一年,交工樂隊發行的專輯《菊花夜行軍》講述著你我身邊的一個故事,故事主角是名為阿成的美濃人,九○年代末面對台灣大環境的劇烈變遷,吃到三十來幾愛情與麵包兩頭空,阿成決定從都市回鄉,返鄉雖然避開了急忙的都市生活,但接踵而來的問題也不少,得面對父母與鄉親的眼光,得決定要以甚麼維生,得處理人生大事之一,婚姻。下頭的文章收錄於專輯的歌詞本裡,放置在第一首歌曲的前頭,作者蔡雅雯努力地交代了故事裡的地理以及歷史背景,以便使你我更能進入阿成的世界。






作者:蔡雅雯

縣道184始於高雄縣路竹,經阿蓮、田寮,至旗山與另一條省道支線──旗楠公路,而後穿越美濃,進入六龜。就像所有探向農村的縣道,在「以農養工」的一九五○至七○年代,縣道184之於美濃,就如吸管:以各種不等價方式擠出的農民勞動成果,農業衰敗後湧出的青春與夢想,加上六龜山區大量砍伐的原木,大都通過縣道184,接上旗楠公路,輸送至都市/工業部門。
縣道184,生死兩極:不管出庄打天下,或前途幻滅回鄉再起──成功或失敗、榮耀或屈辱、主動或被迫,無數美濃人在這條公路上勒緊意志。九九年夏,長跪中表決失敗的反水庫隊伍,也在這條生死路上噙著淚,誓言奮戰。
縣道184,寂寞迤邐。路的東端,少年幫農阿成牽著牛,走進農業的黃昏。七○年代末,農業產值佔農家收入比例遠低於五成,被擠出升學陡梯的阿成,連同阻礙交通的鐵刀木與記憶,消跡於縣道184
從黑手、業務員到想當老板,阿成企望在都市立基。有一段時日,美夢似乎在即。那是股市狂飆的八○年代末期,雖然實質工資成長率下滑、房價上挺,但阿成以為土地公會擔保他的投資。所以九○年底破滅的泡沫經濟,輕易蕩平了他的畢生積蓄與勞動信念,兼把他趕出都市的婚姻與市場。
「不如回鄉!」同年奉勸:「兩邊都難捱,但家鄉鬆爽些。」阿成潦草包紮行李與傷痛,跨上疲舊的機車,衝出都市;同時他意識,縣道184愈往東,問題愈重。
首先是WTO黑影長曳,大面積壓抑農業的光合作用,加上父母的失望、不安與鄉人的不解;推他出庄的力量無日休止;所有的聲音與表情都要求阿成再次否定自我。
「既然從土裡來,」阿成吶喊,「就往土裡去!大不了入土為安!」農業選項有限,阿成接受朋友支援,投入勞力、技術與資本均密集的產業──菊花。夜裡,當他把田裡的日光燈打亮,每每想起夜行軍前的晚點名。上兵阿成自行授階為總司令,總司令紀律嚴明,日操夜練,菊花部隊精神抖擻視死如歸。只是市場之路層層盤剝,總司令一個運籌失準,經常是全軍覆沒血本無歸。
行將中年,幫農阿成真除為自耕農,父母不滿意但沉默接受,至於婚事就無退讓。媒人到處牽線,到處證明:在婚姻的國內市場,男性如阿成者確已下架。
八七年統治者朝全球化接軌,解除外資管制條例。三年間,東南亞成為台灣資本的最大外移地。斯時,鄰舍有宗親變產集資響應南向政策。幾年下來,生產沒開動,倒在僑社佈了人脈。九一年開始,台灣與東南亞間的國際婚姻趨勢強增,宗親遂成為鄉里倚重的跨國媒人。
作為上一代妥協的善意,阿成依宗親指點,隨團赴南洋鄉親。在一家旅店,阿成與阿芬互選了對方。接著區區數日,他們以天下情人共通的坦白與掩飾,熟悉彼此的陌生。沒有太多浮華他們速速訂婚,然後是長達一年,等待台灣辦事處的簽證面談。
阿芬是華工後裔,百餘年來家族遭遇過各種政經動亂。全球化是最近的一次;在同樣的年代,同樣是外資鬆綁,同樣是國營部門的私有化與保護機制的去管制化,同樣是勞動條件的惡化,與農村破產;全球化之於阿成與阿芬,既是敵人又是媒人。
阿芬過台灣,時稱「外籍新娘」。媒體憂國憂民,或指控她們過海淘金,或恐其降低人口素質。九五年夏,社會學者夏曉鵑與美濃愛鄉協進會合作,開辦第一所「外籍新娘識字班」,嘗試以識字教育為媒介,為孤立的東南亞新娘導覽她們的處境,協助們建立社區互動與安全網絡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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